走的近了,才发现不是店铺,而是一家客栈。
两个人,大半天来客栈做什么,手里还拿着那许多的东西。
总不可能,费力吧唧的出城,置办年货是幌子,偷情才是真?
呵,那也未免太好笑,如今韩慧卿的地位,就算要纳了含香为妾,又怎么的,干嘛还要拿用幌子来偷情。
和店小二问了,两人上了二楼最左边一间上房。
枫红鸾和泓炎上去,泓炎的眉目间,终于有了一丝疑惑,这不像是来打招呼的,这倒是更像是,跟踪。
可是他现在也不来不及问,因为两人已经到了上房外头,枫红鸾的耳朵,还贴上了门扉。
里头,清晰可闻,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买这许多东西来做什么?你有这份孝心,娘就心领了,何必破费,这位是?”
“奴婢给老妇人请安。”
娘,老妇人。
居然是枫红鸾的外婆,一瞬,枫红鸾的脸上,闪过一抹恨意。
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外婆,她是全无感情的,有的只有憎恶。
当年为了拆散她父母,她外婆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听韩府投奔过来枫府的一个妈妈说过,她外婆嫌贫爱富,居然让他父亲跪三天三夜的碎陶瓷,如果他父亲撑得住,不倒地,就把母亲嫁给父亲。
可事实上,父亲是坚持了,两条腿还为此差点废掉,但外郑氏却出尔反尔,又让他父亲跳入结冰的水池中,证明自己非卿不娶的决心,父亲有些老寒腿,大概都是当时落下的。
这些,是那妈妈告诉枫红鸾的,其余明着暗着的,父亲还不知道受过这老太婆多少折磨。
父亲为了迎娶母亲,吃足了苦头,诚心却不曾让韩府,让老太婆感动,最后被逼无奈,母亲才只能做出不孝之举,和父亲私合。
有了枫红鸾,原本以为事情就有转机,没想到韩府来了个败坏门风,割袍断义。
母亲是伤心欲绝的离开江南,离开韩府的。
母亲尚在世的那些年里,也决口不提韩府。
大约是当年韩府对付父亲的手段,太让母亲心寒和心痛。
本来,韩府枫府,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是韩府亲口所出的。
可韩府却再次出尔反尔。
落了难了,家道中落了,就舔着脸来投奔枫府,那态度还趾高气扬的。
来的第一次就以丈母娘的身份训斥了多盘问了几句的门童。
之后还以丈母娘的身份,在府上指手画脚的,整个把枫府当做了自己的家。
韩慧卿记仇枫城当年对郑氏言辞间的不敬,但是韩慧卿没弄清楚,是谁为老不尊在先。
郑氏当年来求助,枫城没给好脸色看,可最后总归是软了心肠,给了郑氏一大笔钱,这些年,多多少少的,每年都在救济。
不然,一个妇孺人家,也养不大韩慧卿那只白羊狼。
没想到,这个让枫红鸾印象恶劣的外婆,居然上京了。
只是,为何住在这里,不住京城韩慧卿宅邸去。
屋内,子孝母慈,温暖谈话依旧。
那一段段贴心谈话,便让枫红鸾想到了致死都没有半个娘家人来看望的母亲,心下更是愤愤。
“娘,委屈你住在此处,今日我就把含香留在这里,专门伺候照顾你老人家,含香是枫府的人,你想知道枫府什么事儿,含香也能都告诉你。”
“我做什么要知道枫府的事,当年枫城给我的羞辱,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慧卿,都是那枫城,如果不是他,你姐姐也不会抛下我们不管,你姐姐当年,若是不跟着那个穷枫城走了,听我的话乖乖嫁给恒德酒庄的大公子,我们家吃香的喝辣的,哪至于落魄到那般,你爹爹的病,也不至于没有银钱治,就这么凄凉去世了。”
枫红鸾身侧的粉拳,死死捏了起来。
居然那么无耻,拿了枫府多少的好处,却还有这脸皮说枫府亏欠了她们韩家。
她外公的病,她有所未闻,是经年旧疾,日积月累早就病入膏肓了,却把这也推脱到枫府头上来。
这婆子,到底可以多不要脸。
难怪,能教出那样的儿子来。
在山上时候,她还想着毕竟是血脉至亲,如果韩慧卿不再做出过分举动,她就暂且再姑息他一次。
她算是给了韩慧卿无数次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韩慧卿,只因为韩慧卿是她母亲唯一的弟弟,而她母亲虽然恨她外公外婆,但是对这个弟弟,却很是想念和疼爱。
但是现在看来,有这个一个“好母亲”,韩慧卿,只可能变本加厉,不会把枫府的恩德,把枫红鸾的一再饶恕放在心上。
韩慧卿对枫城所有的感激和尊重,都是虚与委蛇。
而背地里,一次次的暗算她,甚至串通了何吉祥,想要她一尸两命……
到底,是她太过顾念这一脉早就被韩府亲手割断,只用金钱和权势威胁着的亲情了。
屋内,含香添油加醋,带着几分讨好老太太的意味,接嘴道:“可不是,枫府那些个人,除了已经故去的夫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贱婢,她来枫府,顶多才三年,她倒是知道的真多了。
看来,枫府的白眼狼,养的可不是一般的多。
解决掉了几只,去还有更多只。
郑氏冷笑一声:“哼!一锅粥,连我那个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好死的早,不然叫我看到她,非要给她几个耳刮子,当年我想给了,被老爷拦住了,说总归是自己的骨肉,骨肉,我就是生只狗都比她好。”
脸色剧变,枫红鸾眼底压抑的愤怒和杀意,腾然上身。
若不是泓炎见状不对,伸手抱住了她的腰肢,她此刻,真有可能不顾三七二十一,进屋解决了里头那死老婆子,还有那两只白眼狼。
当日,她就不该仁慈,什么牛骨汤下药,她该直接一剑杀了韩慧卿,顺道儿,让郑氏一个人,孤苦伶仃慢慢老死去,让她一个人最贱去。
真替她母亲不值得,同为人母,无论孩子犯下多大的错误,也不该用这般恶毒的语言来诋毁。
枫红鸾眼眶湿润,因为不值,因为疼惜,更因为,恨。
泓炎脸色也很难看,却怕枫红鸾动了胎气,抱着枫红鸾轻声道:“交给我,不要冲动,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温热的泪珠,在满含恨意的眸光中落下,她强压下心头的怒意,这次,她不是放过她们,只是很多人看着她上来的,她不能在这里把她们如何,免得给泓炎和自己惹麻烦。
不想再多听,她也不想知道为何郑氏要被安排在城郊外的小镇上,这些都同她无关,她只知道,就凭着郑氏那番无情的话,不为她自己,不为枫府,光为她死去的母亲,这次,她不会再心软了。
从客栈出来,花了银子封了店掌柜的嘴巴,她们随着韩慧卿上楼过的事情,谁都不会知道。
回了路上,上了马车,她的拳头尚捏的死死的,不曾松开。
即便是经历了千锤百炼,烈火灼身,家破人亡她都经历过了。
但想到郑氏禽兽不如的话语,想到母亲被董氏暗算致死的惨状,她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疼惜和愤怒,捏着拳头,伏在泓炎怀中,泣不成声:“我要她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泓炎知道她难过,泓炎的疼惜和愤怒,不会比枫红鸾少。
她的所有情绪,他感同身受,就算他没有见过韩氏,却可以想象,那是个多么慈爱温柔的母亲。
大掌顺着她的后背,他冷冷道:“都交给我,相信我,我会让那些人,比死还难受。”
望着窗外,眼底的寒光一闪即使,回过头肩头欺负的枫红鸾,眼中剩下的只有怜悯和爱惜:“欺负过你母亲的人,我都会让她们生不如死的。”
他的怀抱那般温暖,渐渐的让枫红鸾被寒冷到了心回温,抹干眼泪,她抬起头,声音还哽咽着,不过语气却十分强硬而且坚定:“这次,我一定要让我爹,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董氏,郑氏,何吉祥,韩慧卿,这些害过我母亲的人,如果我爹爹心软到能够姑息她们的罪孽,那这个爹爹,我不要也罢。”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他低头,眉目之间,俱是坚定。
枫红鸾深深吸一口气,撩开车窗,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小镇,目光,死一般的冷寂。
韩慧卿,郑氏。
一个是她的亲舅舅,一个是她的亲外婆。
这两个人,和董氏一样,根本就是该死。
上天不收了她们,母亲没化作厉鬼寻上她们,父亲还傻傻的把她们当做家人。
但她,绝不再姑息。
羞辱她可以,羞辱她父母,死罪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