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一头雾水,可是男人话语里的阴沉冷鸷太过慑人,她一时间也只能愣愣点头。
陆仰止整了整衣衫,又这么步履平静地从楼上走了下来。
客厅的沙发上已经坐了人。
他凤眸轻轻一睐,俊脸上蒙了层不悦的轻霾,低磁的嗓音敲打着所有人的耳膜,将笑未笑,“宋井,我说过,在我出去之前,不准让任何人进来。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宋井战战兢兢地低头,苦笑,“陆总,我不敢。”
可是门口那人,他更不敢拦。
“行了,少在我面前玩敲山震虎的把戏。”沙发上传来苍劲有力的声音,带着轻微嗤笑和运筹帷幄的气势,“与其和下属撒气,不如自己长点本事,把你爷爷我撵出去!”
陆仰止温淡的眸光在无人可见处多了一抹厉色,表面上却还是风波不起,“爷爷说的哪里话。”
他走到老人面前,淡淡颔首,“是孙儿眼拙,没看出是爷爷您,还以为又是哪里来的乌合之众,胆子大到跑到我这里来兴风作浪。”
老人身旁还站了个年纪比陆仰止长了不少的女人,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仰止,你怎么和爷爷说话呢!”
陆仰止不冷不热地对上她的眼睛,“大姐也来了。”
男人黑眸中有沉鹜的暗涌流过,“正巧,我也有些事要和大姐解决解决。”
陆老爷子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孙儿。
他膝下这么多子孙里,个个翘楚,可若说有经世之才的,也就只剩下老二家里这个陆仰止。
不同于陆仰止的哥哥姐姐们,这个孩子年纪轻轻就知道如何收敛情绪,做事沉稳有度又不失魄力,胸中的格局也开阔,最像年轻时候的他。
而陆仰止成长的速度也着实让他震惊,他生活在四九城,老二陆云搏带着膝下一双儿女生活在榕城,平日里只有逢年过节才能见到这个孙儿。偶尔陆仰止忙着出差,甚至连年夜饭都不在家里吃,以至于每次见到他,陆老将军都会有种这个孩子比上一次城府更深了太多的感觉。
陆老将军年轻时稳惯了,老来自然狂些,看着这个膝下最出色的孙儿,胸中的怒意就压不住地往上冒。
明明昨晚才被打去了半条命,今天早晨还在卧室里躺着敷药,下午就敢站在他面前明里暗里地和他叫板了!
“看来爷爷真是老了。”陆老爷子哼笑,“棍子使得不如当年了,没打得你长住记性。想你小的时候挨上这么一顿打能在床上躺上半个月,现在当真是长能耐了。”
陆仰止单手抄袋,还是长身玉立地站在半边阴影中,眉目不惊,鼻梁挺直,薄唇没情绪地开阖,“爷爷追到这里来,是想再补上几棍子,还是为了什么其他的事?”
“来给你个小兔崽子送药的。”陆老将军冲着副官扬了扬下巴。
副官立马递上了一个小瓶子,满脸郑重,“三公子,这是老将军从军医那里拿的最好的伤药。”
陆仰止只是看了眼,连手都没伸,就又收回了目光,“谢爷爷的好意,既然是为了让我长记性,不妨再多疼上一阵子,看看管不管用。”
陆老将军几乎被他一席话气得头上冒火,“陆仰止!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爷爷在我家里和我讲规矩。”陆仰止低笑,“这规矩又是哪里来的?”
他今天笑里藏刀的锐气让陆老将军十分不适应。
陆远菱皱眉,一个劲儿地给自己弟弟使眼色,让他别再胡说八道了。
陆仰止皮笑肉不笑,轻轻一脚踢开了她搬来的台阶,“大姐眼睛不舒服?”
陆老将军脸色更差,鹰眸沉沉地盯着他,开门见山道:“叫那姑娘下来见见我。”
“爷爷不是来给我送药的?”陆仰止不为所动。
陆老将军用拐杖重重地戳了戳地板,响声震天,“陆仰止,你还想挨揍是不是?”
男人面色如常,虽然表面上有敬重,却好像根本没把对方的威胁放在眼里,“她睡了,爷爷来的不是时候。”
陆远菱冷笑接腔,“仰止,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爷爷是什么身份,亲自过来一趟都是给她天大的脸面了,还要挑她吃饱喝足的时候?”
陆仰止冷厉的视线扫过去,唇角却依旧挂着弧度,玩味至极,“言言心情不好的时候连我都不愿意见,更何况是外人。我刚把她哄睡了,大姐何苦在这里难为我?”
一番话说得极其暧昧,让陆远菱当即就黑了脸。
陆老将军阴郁地看了他半晌,大手一挥,“给我搜!”
陆仰止同样带着狠劲儿沉声道:“我看谁敢动!”
两股跌宕昭彰的气场撞击在一起,宋井被震得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仰止,你少说两句!”陆远菱生怕他再得罪爷爷,忙打圆场道,“现在清时失踪,唐言蹊是最大的嫌疑犯,爷爷也是公事公办,你拦不住的。”
“既然是公事公办,就把搜查令拿出来我看看。”
陆远菱一噎。
以爷爷的身份,想抄了谁家都不在话下,哪里需要什么搜查令?
“仰止,你护不住她一辈子。”陆老将军慢条斯理道,“你现在的不配合,只能让她将来多受些苦。你不是这么不知轻重的人。清时才是你的未婚妻,她只是个绑架你未婚妻的凶犯!”
“唐言蹊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孩子的母亲。”陆仰止以平缓的语速,一字一字道,“如果爷爷舍得她肚子里您的重孙,大可以让您手底下的人上去把她吵醒。爷爷您也知道,孕妇闹起脾气来,不是那么好哄的。”
“你说什么?!”三道不同的嗓音同时响起。
分别是陆老爷子、陆远菱,和——
楼梯上的唐言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