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贴近六月的下旬。
天气越来越炎热,哪怕是傍晚时分这阳光晒在人皮肤上还是有点疼。
王忆回去看晚饭。
现在是贻贝成熟的季节,又有一批贻贝送了回来。
于是傍晚下工后生产队给家家户户分贻贝,王忆这边分了一大盆子,漏勺忙活着刷洗起来,今晚吃白灼贻贝。
王忆没事干便研究赤脚医生手册,然后队长风风火火的找上门来:“王老师王老师,你说你给我娘弄了个轮椅啊?你说你这真是我家大救星,我说什么好啊?我能冲你说啥呀?”
“什么不用说,别打我就行了。”王忆往后退了一步。
唾沫星子太多了。
蛤蜊味的。
队长愣愣的问:“我怎么能打你?我打我儿子也不能打你啊。”
王忆说道:“你这架势就像是来打我!”
队长笑道:“怎么可能,我是高兴的,哈哈,你对我家太好了,你说你又是教我家娃上学念书、又是给我家里东西还有钱,今天又给我娘做了个轮椅,我怎么能感谢你?我这辈子都谢不过来了!”
“还救了你老婆一命呢。”小翠嫂子来门市部买东西顺便说了一句。
队长激动的说道:“对,还有救了我老婆一命,这些好事太多了,我数不过来了!”
王忆说道:“那就不用数了,都是一个队的父子爷们,不用太客气。”
他问小翠嫂子:“嫂子你怎么还买蜡烛?”
小翠嫂子买的东西挺多,火柴、蜡烛、毛巾、爆米花等等。
她笑道:“不是给我买的,是我二妹托我买的,她今晚过来看电影,我把东西直接拿给她。”
“她们生产队没通电,晚上不点蜡烛、不点煤油灯她们怎么吃饭?不得把饭吃鼻子里?”
队长说:“我也得买东西,二猫啊,给我打点酒,打那个九零大曲、算了,打好酒吧,今晚招待王老师、支书还有高叔得用好酒!”
“再给我拿五个咸鸭蛋、五个松花蛋,午餐肉罐头拿一个”
王忆说道:“你招待老高叔和支书就行了,我今晚还有点事,不过去了,再说你别跟我客气,你跟我客气我反而不高兴。”
队长听说他有事只好遗憾的叹气。
这顿饭没了王老师,滋味得差一半!
王忆今晚没什么重要事,他就是想去22年的天涯岛看一看。
随着证件的办完,现在22年的天涯岛已经正式隶属于他了。
他是带着老黄和一些贻贝回去的。
直接过时空屋到了22年的天涯岛。
毕竟是夜里去岛上,还是有条狗放心一些,而且老黄不会说话也没有意识,它不会懂自己去过哪里。
岛上破败的码头没有船舶踪影,此时天色已黑,昏沉沉的月亮当空照耀,他遥望一圈没有看到光亮,那就说明岛上没人。
他在码头后的礁石滩上升起一团篝火,架起户外炊具开始煮贻贝。
老黄压根没发现环境的变化,它倚在王忆脚下躺下,将脑袋枕在了王忆脚背上打哈欠。
海风呼呼吹过来,火焰也在呼呼的燃烧,很快就有热气冒出来。
王忆安静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拨拉着贻贝。
这东西很好熟,所以煮的时候要注意火候,绝对不能太过火,过火后就失去软嫩口感了,变得跟老木耳一样。
掐算着火候,王忆关掉了气炉,转到了篝火旁边吃贻贝。
他煮的不错。
贻贝鲜美柔嫩,热乎乎带甜滋滋的鲜味,很可口。
海风吹来,带着青草的味道。
王忆吃着贻贝扭头看,朦胧的月光之下,天涯岛变得黑洞洞,但还能看见漫山遍野的野树野草。
吃过贻贝后他顺着山路往上走,绝大多数的房屋他都有印象,残留着82年的痕迹。
这个时空里天涯岛没怎么增添新房,或许是后来一些人家便搬到城里、其他城市里去住了吧?
昨天周宇还给他说过这回事。
他可以拆迁岛上的房屋,不必担心有财务纠纷。
因为天涯岛在二十一世纪进行了一次大型搬迁,当时外岛多个破败渔村都进行了搬迁,政府跟他们签订合同收回了在岛上的宅基地,给他们补贴将他们送去了县里。
王忆踩着杂草行走着,老黄在他前后奔跑,然后一人一狗惊醒了树上的野鸟,不时有鸟挥动翅膀‘扑棱扑棱’的飞起来。
山石路上长了野草、爬满了藤蔓,家家户户的墙壁门窗上挂满了爬山虎。
他走到了王祥高的家里,这是他去过多次的一户人家。
还是熟悉的两扇木头门板,只是如今门板已残、铁锁生锈,墙角墙根长了青苔,王忆一使劲将门板推开,打开手电筒走进了这间房屋。
满院子的都是杂草,屋外墙壁上长了爬山虎,院内墙壁上也是这样,郁郁葱葱的爬山虎找到位置便拼命攀爬,将整座房屋变得冷落破败。
曾经总有鸡鸭在转悠的鸡窝更是破败,老黄还跑过去蹲下撒了泡尿。
王忆转了转手电,院子一角竖着几根木头,其中一根木头上竟然长出了枝叶,看样子它要枯木逢春了。
门后也放着一根棍子,王忆曾经看到过王祥高拿这根棍子吓唬王墨斗。
父子俩斗智斗勇的场景又出现在他眼前。
这样他心里忍不住的冒出一股伤感。
挺好的生产队,怎么说荒就荒了呢?
怎么能荒成这样呢?
他咳嗽一声冲老黄招招手,老黄很通人性的摇摆尾巴跑到他跟前然后在门口的小路上转悠了起来。
王忆转动手电看向四周,四周没有82年的袅袅炊烟、没有昏黄的渔家灯火,只有层层叠叠的爬山虎和一间间空空荡荡的房屋。
他用绿钥匙开门,领着老黄回到82年。
老黄这次终于感觉疑惑了。
它跑出听涛居后看了看自己那四个崽崽,然后回头疑惑的看向屋子内部,它跑进去转了一圈尾巴也不摇摆了,出来坐在门口歪头像是陷入沉思。
可能怀疑狗生了。
王忆拖着躺椅坐在灯下,双手枕在脑后悠悠的看着夜空。
收拾完大灶的漏勺关门出来,他对王忆笑道:“校长,怎么看起来有点惆怅啊?碰上麻烦事了?”
王忆感叹一句:“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漏勺听的满脸迷糊。
他试探的问:“校长,晚饭喝酒了?”
“滚蛋!”
“哦,好。”
漏勺痛快的跑路——看电影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