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扬起脸,与他对视,讥诮道:“恭喜你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夫妻一场,没什么可送你的。”唐言蹊自顾自地说着,伸向左手,取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声调的抑扬顿挫都未曾改变,平静得冷漠,“这个还你,虽然拿去送她好像有点辱没庄大明星的身份。不过你若
是告诉她,你连这个都从我手里讨回去了,她必定高兴得晚上多让你睡两次。”
陆仰止就这么看着她取下戒指的动作,一气呵成,半点犹豫都没有。
却好似,生生从他心尖摘走了什么。
他没有接,只道:“跟我回家。”
“回家?”唐言蹊一笑,“你说那个有钱人圈养情妇的地方吗?”
男人俊容猛地沉下,“你……”
“我听说了。”她收敛起笑容,面不改色地平视着前方,连点余光都没分给他,“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墨岚还在等我。”
“你要去找他?”陆仰止问,只觉得每个字都绞着他的心脏,“你要和他走?”
唐言蹊懒得给他解释她回欧洲是去找她爹妈。
反正在外人看来也没什么分别。
不过若是这样能让陆仰止死心,倒也不妨就装一次糊涂。
于是懒洋洋地一笑,“是啊。他替我洗脱了冤屈,我跟他走,很奇怪?”
“言言。”男人蓦地展臂把她整个人都扣进了怀里。
法院大门外,墨岚双指取下嘴里的烟蒂,不悦地看向守门的武警,“我们不能进去,为什么他可以?”
武警门卫低声道:“这位先生您有所不知,那可是陆市长家的公子,我也不好拦的。”
虽然他也不能干扰执法和审判,但是放他进去找个人,那还不就是门卫点点头的事情么?
顾况心有不甘,手摸向腰间,墨岚很快发现他的动作,厉声道:“回车上去!”
在武警面前动刀动枪,他是没带脑子出来?
“姓陆的还有脸缠着老大,真是——”顾况骂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了。
不远处,男人正如他所说,紧紧箍着唐言蹊不肯放手。
“非走不可?”他的声线绕在她耳边。
唐言蹊对这个怀抱发自内心的抵触,冷声道:“松开。”
“言言。”
“我叫你松开,听不见?”
男人顿了下,似有所顾虑,放开了她。
可她却没走,而是静静站在原地,就这么侧过头望向他。
褐色的瞳孔里没有温度,也不带一丝波澜起伏,“陆仰止,我真的挺不明白你的。”
她的话让他身形一僵。
唐言蹊把玩着指尖的戒指,徐徐笑道:“你是人格分裂还是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子,不累吗?”
“一个多星期前在医院里不由分说便要告我,口口声声准我请律师,却把我一个没灾没病的大活人关在重症监护室里,一关就是好几天。别说是律师,我连苍蝇都他妈没结识一只。”
“说实在话,那会儿我对你挺心寒的。后来我被人劫出去,你舔着脸找过来说要给我解释,我真是恨不得一巴掌甩在你脸上,你知道吗?”
陆仰止看着她的笑颜,却有股沁入肺腑的凉意,在血液中流淌。
他眸色深暗,哑着嗓音,缓缓开腔:“我知道。”“当时我还在气头上,不想听你废话。不过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我前夫在我眼里一直是个盖世英雄、是个歹徒要剁我一根手指头他都舍得废掉自己一条手臂来救我的人,你怎么会在知道真相以后还铁了
心要冤枉我呢?”唐言蹊说到这里,笑意落得更深了,“后来我听了江一言那混小子说他和阿笙的事,我想,一辈子能爱一个人不容易,我好歹也对你交付过感情,总不至于矫情到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所以你说让
我等你,我等了。”
女人凑近他,白皙的脸蛋上笑意盎然,盯住他幽暗深邃的眼眸,吐气如兰,“我等着你给我个解释,你猜我等到了什么?”
陆仰止闭了下眼,大掌蓦地攥起拳。
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咽喉里,唯有小臂上无人可见的青筋,彰显着男人澎湃翻涌的心潮。
唐言蹊退后两步,与他拉开距离,笑容散了个干干静静,淡漠道:“我的盖世英雄没踩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他和他的未婚妻订婚去了。”
“倒是那个我一直觉得辜负了我的墨岚,还了我一身清白。你说,可笑不可笑?”
“言言。”
“陆仰止。”她开口打断他。
站在阳光下,明眸皓齿,如初见那般,令谁晃了眼。
可脸上的神情又分明那么冷,那么冷,如从数九的寒冰里捞出来的,没有一丝活力生机。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做这些颠倒是非的事,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男人漆黑的眸光猛地晃了晃,里面藏着什么谁也看不懂。
他就这样定定看了她许久,说:“是。”
唐言蹊捏紧了手里的戒指,“嗯”了一声,又道:“好,我现在给你机会解释。”
陆仰止一怔,低哑道:“你肯听我解释?”
“是啊。”她轻笑。
陆仰止抱住她,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好,你听我说。”
“你说。”
他低磁的声音在她耳边盘旋,缱绻又透着说不出的情深,“那天我去医院看你,我大姐也派了人来。”
唐言蹊细眉一皱,忽然想起他说的那个人。
的确,那天和一同来的除了宋井,还有一位。
只是她那时眼睛不大好使,看不清是谁,只当是公司的法务了。
这一句话,便教她懂了他所谓的“苦衷”。
所以才故意冷淡,所以才说那番绝情的话,所以——
“陆远菱限制了你的人,不准你去找David替我澄清罪名。”唐言蹊接过话,莞尔一笑,“你只好让医生假造了一场急救手术,把我关在重症监护室里说我病重,拖着法院不能开庭,再伺机而动,是吗?”
“言言,大姐对你一直有些误会,她……”
唐言蹊实在不想提有关那个女人的事。
一听到,就觉得心里有无数只虫子在不停的啃噬。
她和她之间,恩怨太多。
“行了。”唐言蹊道,“我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男人的眉眼间划过微微的错愕,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别的?”
“你挺不容易的。”她笑笑,“唐言蹊不是是非不分、知恩不报的人,你说的话,我相信,毕竟你大姐是什么人,我可能比你还要清楚一点。”
陆仰止摸不准她的意思,却直觉有股寒意从心底升上来。
这语气……
为什么……
像是在……
道别?“你为我拖延时间、帮了我大忙,是一码事。你和庄清时订婚,是另一码事。”唐言蹊静静袅袅地开口,慢条斯理吐出这番话,“前者是公事,后者是私事;前者是恩情,后者是感情。我很感谢你明里暗
里做了这些,对我这个人而言,是种不小的帮助。”
“但是对我的感情而言——”她顿了顿,却道:“陆仰止,我认真想过了,我们真的再没可能了。我爱你归爱你,但我对你的爱,还没能到突破那一层底线、让我心甘情愿当小三的地步。如果你注定要和别的女人结婚,那我们也就
到此为止吧。”
男人瞳孔一缩,五脏六腑好似被人紧紧攥住,攥到快要碎裂,“言言,不——”
“谢谢你今天澄清了这些,让我的余生不必再因为无知而错恨着你。”
她说着,把戒指放在呆立的男人掌中,眉眼温柔含笑,“我走了,陆仰止,再见。”
……
“言言!”一声低吼,男人从梦中惊醒过来。
枕边,空空如也。
他惊得直接从床上坐起来,却在一片漆黑的窗台上看到了披着衣服静坐的女人。
陆仰止眉头还未能舒缓,心头那仿佛死过一般的悸动让他冷汗俱下。
他走过去将她抱住,哑声道:“怎么在这里坐着?”
唐言蹊眼神空洞,因看不清黑夜而没有焦距,见他醒来,她面无表情道:“你就打算把我一直关在这里了?”
陆仰止闭了下眼,未答。
白天,在法院门口,顶着青天白日,他就从厉东庭手里调来了部队的人,真刀真枪地把她活活抢了回来。当时他清楚的看到墨岚也去摸腰间的枪了,但墨岚到底是墨岚,陆仰止敢做的事,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