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让四周原本就不怎么轻松的氛围瞬间凝固成冰。
赫克托花了将近两分钟才消化了霍格尔说出的短短几个字,然后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唐言蹊的表情。
对方,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平静到好像根本没听清霍格尔说了句什么。
果然,唐言蹊看向霍格尔,“你,说什么?”
长长的衣袖下露出她半截指骨,隐约可见那细长的手指已经紧攥到骨节青白的程度。
霍无舟没再重复,只郑重其事道:“老祖宗,事情比我们想象中复杂。”
唐言蹊后知后觉地体会到灵魂被人撕扯着拉出体内,又重重弹回来的感觉。
嗓子里涌上一丝丝腥甜,她闭了下眼睛,许久,才强行压下眸间汹涌的风浪,冷静道:“你继续说。”
霍无舟道:“大概一个月前,他联系我说,想见老祖宗一面。”
赫克托在心里算了算,“那不正是……”
唐言蹊深陷官司、又与陆仰止纠缠不清的那段时间。
那段时间他们想见她都难如登天,更别说是兰斯洛特了。
“所以你拒绝了?”唐言蹊说完这句话就觉得不大可能。
霍格尔不是冲动之人,更不会冒然僭越,替她做任何决定。
霍无舟果然淡淡觑了她一眼,“没有,我问了他想见你的理由,他一开始不愿意说,再加上那时候你还被陆总和江家的人轮流守着、我没办法单独把消息递给你,所以就让梅花暂时等一等。”
不过兰斯洛特的性格唐言蹊也清楚,四位Jack里,属他最沉不住气。
赫克托亦是摇摇头,“那小子能等得住才怪。”
霍无舟勾了下唇,嘲弄道:“他以为是老祖宗不想见、叫我拖着,所以又加了码说,他手里有很重要的情报要告诉我们。但是必须要见到老祖宗本人,他才肯说。”
唐言蹊十分头疼,没想到前些日子出了那场乱子,无形之间耽误了这么多事。
自从在陆氏揭开了兰斯洛特的犯罪行为后,她一直就让赫克托私下追查兰斯洛特的去向。
但蹊跷的是,他们顺着这条线只查到温家,就彻底断了音讯。
温家以后,兰斯洛特像人间蒸发了,赫克托用了不少人力物力,甚至试图去攻破对方的IP地址,全都被挡了回来。
可巧的是唐言蹊手头也杂事缠身,这才暂时将兰斯洛特的官司抛之脑后了。
没想到再一见,竟已是天人永隔。
唐言蹊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被审的容鸢,轻声对霍无舟道:“抱歉,把她也连累进来。”
本来就是组织内部的事情,容鸢充其量也不过就是平时爱跟着霍无舟厮混,结果却惹了一身腥,现在还像个犯人一样被压进去审讯。
金枝玉叶的容大小姐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比起她的内疚,霍无舟却仅仅是微皱了下淡远的眉峰,波澜不惊道:“没有人故意想害她,世事无常。老祖宗如果真的对她感到愧疚,也不必跟我道歉。我并不是她什么人,也没资格替她接受你的歉意
。”
唐言蹊怔了下。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苦笑,“是我糊涂了。”
她怎么会下意识就觉得对霍格尔道歉等同于对容鸢道歉了?
是这两个人平日里……CP感太强了吗?
倒是赫克托对霍无舟挤眉弄眼,见对方不理会,还用手肘碰了碰他,“你怎么回事?”
“什么。”
“你和容鸢?”
霍无舟面若冰霜,不搭言。
唐言蹊也莫名其妙,“他和容鸢怎么了?”
赫克托皮笑肉不笑,对霍无舟道:“现在说你不是她什么人,那几个月前专门叮嘱我去跟老祖宗解释容大小姐为人正派性情耿直、求老祖宗对她宽宏大量网开一面的是狗啊?”
“……”
这么一说,唐言蹊也想起来了。
她刚回来那会儿……赫克托是跟她说过类似的话,还说是出自霍格尔之口。
不过赫克托说话向来不着调,所以她当时也没太往心里去。
眼下听这个意思,这番话着实是霍格尔本人说的?
唐言蹊忍不住又往玻璃窗里多看了几眼,容鸢和霍格尔这是吵架了吗?
霍无舟此刻满脑子都还是前天在医院中容鸢说要和沈家少爷一同去欧洲旅游时的场景——
“你放心,我堂堂容家大小姐,追我的男人从城南排到城北。退一万步讲,就算我嫁了个残废守一辈子活寡,也绝对不会和你发生什么。”
“死也不会。”
呵。
他攥了下拳,很快又松开,面无表情地对上另外两人好奇的目光,“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也永远不会有什么。”
容鸢被审完,正心力交瘁地拉开门,刚好就听见这一句。
死寂无声。
唯有门把手被捏得“咯吱”一声响。
一如谁突然攀上裂纹的心脏。
她一脚踏出审讯室的门,笑得温凉,径直走向离他最远的男人,“赫克托,到你了。”
赫克托不料她会突然出现,怔了好半天,又复杂地看了眼那边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中的霍无舟,点点头道:“好,我这就进去。”
一时间,过道里还剩下容鸢、唐言蹊和霍无舟三人。
唐言蹊深深有种被一股强大气场排斥在外的感觉,她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飘荡了两圈,抿唇道:“那……我先出去了。”
总归容鸢在场,她也没法和霍格尔继续说什么。
“不用了,我出去吧。”容鸢很自然地接过话,看也不看霍无舟的脸,好似根本没看见这里还站了个人,只冲着唐言蹊问,“我师哥来了吗?”
唐言蹊看了眼容鸢身后霍无舟那张愈发深邃沉暗的脸庞,吞吞吐吐道:“哦,来了,在外面。”
容鸢点了下头,转身往楼道外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