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陪她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方尚宫端着水盆进来。从她身上完全看不出昨夜惊惧的痕迹,镇定从容一如平常。她穿着一件青色棉绸面儿的袄子,头发挽的十分整齐。
方尚宫吩咐青梅关了门放下帐子来,替谢宁擦身之后换了一身里衣。
“这衣裳……”
“是放在后头船上的。”
谢宁随身之物昨天一件都没带出来,但她出门行李太多,御舟上只放了其中一部分。幸好没有都放在一处,不然躺在想找一件替换衣裳也是难事。
她昨天昏睡时一定没少出汗,擦过身换了干爽的里衣之后整个人都舒坦多了。青荷又端着托盘进来,一碗粥,两样小菜。
“长义地方小,主子只能将就一下。”青荷把托盘放下,扶着谢宁靠坐着,铺上了一张布巾,要喂她用饭。
“我自己来。”她还没到那种连吃口饭都得让人喂的地步呢。
明明算起来她也有两顿没吃了,但是现在却没有胃口。粥喝在嘴里只觉得一股怪味儿。
“这粥里放了什么?”
“就是米粥。”
那就是她自己胃口不好,怨不到食物身上。
小菜也吃不下去。一道凉拌的觉得咸苦,另一道嫩嫩的炒鸡蛋却觉得过于油腻。别说往下咽了,感觉多闻一下就似乎又要吐出来一样。
硬忍着又喝了两口粥,谢宁还是把碗放下了。
方尚宫认真的打量她的脸色:“主子,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
“我吃不下。”不知道为什么饭菜味道那么怪,而且她也不觉得饿:“端出去吧,闻着有点恶心。”
那道凉拌菜里头应该是搁了香油,这会儿怎么闻怎么难受。
青荷赶紧看方尚宫,方尚宫微微点头,青荷手脚麻利的将碗碟收拾了端了出去。
谢宁拍了拍床边示意方尚宫坐下,有些急切的问:“昨天夜里究竟怎么样?”
方尚宫知道她是一定会问的,替谢宁将背后的枕头放低一点,又替她掖好被子,才侧身在床边坐下,轻声说:“主子这么聪明,什么事也瞒不了你啊。昨天夜里来了刺客,在船上放了火,趁机刺杀皇上。除了御舟,还有三条船也都烧毁沉了,今早清点之后,宫人和太监一共有四十多个或死,或失踪。侍卫禁军那边不少人带伤。有的尸首已经打捞起来了,有的……还没有找到。”
即使找到的,只怕也不能够一一带回京城去下葬。
谢宁点点头,她的视线落到二皇子的脸上。这孩子还不知道过去的一夜何等惊心动魄,兀自呼呼大睡。
“奴婢听说,应该是惪王余孽仍不死心,早有预谋,寻了昨晚的机会下手。”
谢宁嘴角有个嘲讽的笑意。
那些人在长义早有埋伏这是一定的,但御驾的行列中必然有内贼。要在船上事先放置了火油等引火之物,没有内鬼怎么可能办得到?昨晚船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火势那么大救都没法儿救。
这可是皇上的御舟啊,都能被人混进来做了这样的手脚。
对方很可能想要一网打尽,不但要皇上的命,连带着她和两个孩子也都不放过。
谢宁忽然想到一件事,再也坐不住了:“宫里呢?宫里有没有消息?应汿不会出事吧?”
“主子,主子别焦急。宫里防范自然更周密。您细想想,那些人主要目标就是皇上。在那些乱臣贼子想来,只要除了皇上,其他人都不足为虑。大皇子今年才几岁?二皇子更小了,哪个都不足以构成威胁。”
没错,方尚宫说得都对。
谢宁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了。
皇上正当盛年,膝下仅有两子,连大皇子都才刚刚进学念书。倘若没了皇上,连她带着孩子们,别人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谢宁脸色难看,精神也不好,方尚宫又同她说了几句话,这才安置她躺下歇息。
方尚宫要收回手的时候,谢宁忽然拉住了她的袖子。
“方尚宫,我……”
她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却问不出来。
方尚宫却明白她心里的忧虑,弯下腰来轻声说:“娘娘且放心,有李署令在,娘娘必然能平安无恙的。”
但愿真的如方尚宫所言。
谢宁的手轻轻按在小腹,一点力气都不敢用,象是怕伤害了谁,惊吓了谁一样。
这一刻她的心情复杂难言。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真的有了孩子。如果有,她又能不能留得住他。
“皇上知道吗?”
方尚宫轻声说:“奴婢还没有禀告皇上。”